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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 npxswz 各种乡村 都市 诱惑 天高完全想错了,二妹把他的迁就和忍让误以为是懦弱的表现,因而就得寸进尺了……

她不再细心地伺候母亲了,对母亲的态度变成了她爱吃不吃,反正槽里有草饿不死驴,母亲虽然没有气力了,心里却很清楚,她有苦难言,谁叫自己当初说娘家侄女这么好那么贴心呢?天高明知二妹不正儿八经伺候母亲了,也是看在眼里,气在心上,敢怒而不敢言。这也难怪,她已经打算离婚了,就不把这个家当成家了,而是集集往娘家跑,每次回娘家必须要天高给她五元钱买海味品捎回去,不给不行,家里没有钱就逼着天高到邻居家借,为此天高曾提出少给点钱,结果惹反了她:“你糊涂了吗?你不知道我有两家老的吗?光给俺大妈(大舅母)买东西,俺妈(小舅母)买不买?你不是有两个丈母娘吗?你忘了吗?”她从炕上抓起五元钱揣兜里了……

“行行,给钱给钱,不过,这钱可是借的,你最好能细点花,上集你家去我借的五元钱,还没还上,今儿又借上了……”

“那是你的事,我就管不着了……”她提起小篓扬长而去……

那时队上的劳日才有四、五毛钱,二妹上集要了五元,这集又要了五元,下集要不要了——天高心里火辣辣的,只能忍了,母亲为此曾问过天高:“她老往家跑什么?”

“听说她大妈病了,要回家看看。”母亲半信半疑……

街坊上不知情的都以为小两口还挺和和美美的,实际他们早就貌合神离,同床异梦了……

一天,下午四点来钟,队长把山上整劳力全部调上麦场,要往粮管所送公粮(小麦),每人两麻袋,约有四百来斤,绑好车子后,队长说:“今晚送公粮的人很多,你们要打夜班往大垛上扛包,趁工夫都回家吃点东西垫垫肚子,别到时候没有劲扛包……”

全队十几辆小车一字儿排开停在村口,人们各自回家找东西吃了。天高回家见母亲正睡着,也就不打扰了。他自己掀开碗橱的门帘,见里面空空如也,又掀起东屋门帘,二妹正坐在炕上看小人书,见天高来家这么早:“怎么收工这么早?”头也没抬,继续看那小人书。

“我没有收工,我要去城里送公粮,你下来摊个凉水面的饼给我吃,队长说今晚要打夜班往大垛上扛包,吃点东西好有劲扛……”

她一听就不耐烦了:“你真是个熊胆包,送公粮扛扛包有啥了不起,怎么还非得吃饼,吃别的不行吗?”她的眼仍未离开小人书……

“吃别的也行,可是碗橱里溜空空,你叫我吃什么?”

她虽然没有下炕,脸上却和颜悦色:“噢……没有剩饭了……”她好像想起来了碗橱里没有剩饭了,“那也不要紧,俺妈家哥哥也往粮管所送过公粮,从来不吃一口东西,照样有劲扛包上大垛……你看你,是不是嘴上馋饼了?……”

“对,我是嘴上馋饼了,馋的要命……”

“既然你这么馋,那我就下去……”

“不用了,我什么也不想吃了。”

“那好,是你自己不想吃了,这可不能怨我啊……”大概小书情节太吸引人了,她又翻开了下一页……

进城里送公粮——乡下人要进城里了,总得换件衣裳,他内穿一件黄色汗衫,又从大柜里找出那件海军蓝的确凉四兜军干服,在他关大柜门的那一刻,看了一眼炕上的妻子,心里暗想:她不是很善良吗?怎么现在不善良了?难道成份真的能左右夫妻感情吗?夫妻感情真的要输给成份吗?成份真的能压倒一切吗?面对眼前的妻子,天高很生气,也很痛苦,他不能说什么了,只能哑巴吃黄连了,他到东道房的麻袋里抓了两把地瓜干子片分装在两个衣兜里,轻轻地带上街门,他怕惊动了母亲,悄悄地走了……

村口,送公粮的人们有吃饼的,吃馒头的,也有吃饽饽就蒜苔的,天高看着人们吃着,说着笑着,却不敢丢人显眼的拿出生地瓜干子片吃,他只能两手揣进衣兜,握着地瓜干子片……

天黑了,各村送公粮的小车在粮管所大院排起了长龙。

粮管所大院灯火通明,各生产队按照排队的次序过称,搭肩的,抗包的,秩序井然,会计和队长根据过称的进度和排队的长度判断,等挨到南阳村起码要到九点,因此队长建议,由会计看车,其他人可以到城里逛逛,以便到饭馆买点饭吃,无论是谁,九点钟以前务必回到原地……

人们三三两两地走进了饭馆,有人叫天高也去,他推说要到二嫂家串个门儿,其实他身上分文没带,去了也是白吃别人的,这绝对不好意思了……

二嫂打点好了锅,就在盖锅盖子的那一瞬间,天高跨进了正屋门槛,并瞅见了锅里的混合面(白面掺了玉米面)的馒头和贴在锅帮上的玉米面饼子(生的)

见天高来了:“兄弟,你怎么来了?”二嫂叫侄女烧火,自己递了把扇子给天高:‘天太热,你扇一扇……“

“我来送公粮,还没过秤,先来看看你……”

“饿不饿,拿点饭你吃?”

“不饿,二嫂,我想喝点凉水。”

“别喝凉水,来,有热水,”二嫂倒了一碗热水给天高,天高喝了半碗,身上就大汗淋淋了,加上屋内闷热,贴身的汗衫粘在了身上,便脱下海军蓝军干服扔在了炕上“哗啦”一下,衣兜里的地瓜干子片撒在了炕上,二嫂一看愣了: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
“我……”他再也控制不住了,两手捂住脸像个孩子似的趴在炕沿上呜呜地哭了……

二嫂也哭了:“兄媳妇怎么这样对你?她没弄点饭给你吃吗?”二嫂把毛巾递给了天高,天高一边擦着眼泪,一边哭诉了他与二妹婚变的原因:“不行了,二嫂,这个婚早晚要离的。”

“真没想到你们能走到这一步,唉,你算掉了后娘手里了……”二嫂哭着把地瓜干片捧在桌上。

侄女已经将锅烧到半开了,二嫂掀开锅,拿出一个混合面的馒头,馒头还没熥透:“你先吃了吧,吃了好有劲扛包……”

在二嫂家,他吃饱了,喝足了,擦干了泪痕,回到了粮管所……

开始扛包了,两个搭肩的小青年抬起了一麻袋麦子放在他的右肩上,他憋足了气,直起了腰,踏上了晃晃悠悠的桥板,犹如乘舟之感,尺许宽的独木桥,从地面斜铺到垛顶,斜度大,人在上面只能挪着小步往上走,谁也不能耍熊,因为当你踏上桥板时,你的前面和后面都是艰难的脚步……

幸亏在二嫂家吃了混合面的馒头,要不真的够呛能坚持下来。过完称了,人们推起小车往外走,一出大门口,侄儿在那里等着他了,原来二嫂怕他扛完包肚子又饿了,就打发侄儿送来了一个玉米饼子,两头大蒜:“小叔,俺妈说叫你吃饱了再走……”

回到家,母亲睡了,她也睡了,他轻轻地开门,轻轻地关门,谁也没有惊动,悄悄地回到按规定应该属于自己的地方——“边界线”往东——东炕头。

母亲已经断食好几天了,嗓子眼像被东西堵住似的,每顿只能用羹匙往嗓子里流点凉开水,别的食物一点下不去了,很难说脆弱的生命还能撑几天……

母亲虽然生命垂危,脑子还清楚,见天高老待在身边伺候自己,又是抓蚊子,又是扇扇子,就撅嘴给他,要他回到东屋睡,别冷落了媳妇,其实母亲哪里知道他回不回东屋都一样了,因为儿子媳妇早就划定了“边界线”了——实行了“区域自治”……

母亲呼吸很困难,进气长,出气短,佝偻的身子皮包骨头,混浊的目光总停滞在儿子的身上,良久,不肯离去,天高读懂了母亲的目光,母亲有太多的心思,见儿子不肯回到东屋,虽然她未看见“边界线”的“界石”(大枕头),心里也明白是怎回事了——知道媳妇不让儿子碰她,也知道儿子是在委屈和窝囊中延续着不幸的婚姻:“孩子,你们老是这样下去,我死了以后,你打算怎么办?”母亲不放心,总是嗫嗫噜噜:“孩子,当初是妈糊涂了,妈看错人了……唉,什么话也不用说了……”

是啊,母亲当初曾极力坚持娘家侄女是最佳的媳妇人选,还说侄女怎么当意怎么称心的,如今可好……什么也不能说了,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了……母亲原以为儿子媳妇不过是一般性的找找别扭,小两口即使打仗了也不要紧,炕头打了炕梢好,如今才明白了儿子完了,侄女早晚要离开儿子,自然也想到了窝藏在小舅家的财宝:“……有件事你可要记住,那点财宝还在你小舅手里,暂时不要去拿,等这次运动完了再去拿……孩子你心里要有个数,我死了后,千万别得罪你小舅家,你如果得罪了,到时候你小舅家要是丧了良心,一瓢喝了你也没牙啃……”母亲虽然命如游丝,仍未忘记那点财宝。

“妈,趁你这口气还在,我明儿就去把财宝拿回来。”

“不行,不行”行将就木的母亲立即阻止:“现在运动头上,你如果去要,你小舅会认为你这个当女婿子瞧不起老丈人,再说,你媳妇成天找别扭,回家肯定没少臭哄你,这个时候你去要财宝,你小舅两口子聪明的很,该给也不给你了,到那时候,你可就财宝也丢了,媳妇也走了,人财两空……”

“那怎么办?”

“……我约摸着你小舅两口子还是长人心的,不至于太丧良心了,看在我这个当姐的份上,到时候就还给你了,放心吧……”

可怜的母亲在弥留之际,仍然还是那么相信小舅家。

一九六七年古历七月十四日上午,妹妹来家看望母亲,午饭后,母亲把妹妹和天高叫到面前,将遗产进行了分配:母亲盖过的被褥和穿剩的旧衣裳归妹妹,还有在小舅家窝藏的金耳环、金戒指、银手镯也归妹妹,并叮嘱妹妹:“我死后,你先去你小舅家把你的份儿拿走,你是他们家的亲外甥女儿,会给你的……”

剩下的四个小金元宝及房子,还有家里的东西全归天高所有,母亲最后一次说天高:“孩子,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,可是我从小擦屎把尿一手把你拉扯大,对你和亲生的儿子一样,从小一直偏向你,今儿分东西也偏向你,谁叫你是当儿子的?……妈对得起你了……”

母亲将脸转向了妹妹:“你虽是我亲生的闺女,可你最怎么好也是婆家的人,妈从来也没偏向你,从小偏向你哥哥,你不生妈的气吗?”

“妈,看你说哪儿去了,我从来没生你的气。”因为家庭成分因素的影响和母亲的教养,妹妹从小养成了逆来顺受的性格,她说的是真话,她不生母亲的气。

下午三点来钟,天高去一社员家猪圈撩粪,二妹到西河洗衣裳,妹妹在东屋为母亲缝送终的寿衣,隐约听见西屋有异常的动静,妹妹不放心,下炕到西屋看看,一看,母亲已经吊死了。母亲的死法很简单,炕上有个大木箱子,木箱子两头各有一个把手,一个把手朝炕里,一个把手与炕沿形成垂直线,母亲解下扎腿的两根黑色布带子,连结起来,一头系在把手上,一手结了个扣子,套在脖子上,背倚炕墙,坐在地上吊死了。

从未听说人能坐着吊死,母亲能坐着吊死,说明母亲的生命已经到了终点——只剩下一口气了,可能母亲将扣子刚往脖子上一挂,头一歪就憋死了……

妹妹哭着为母亲解开了扣子,上街招呼人将母亲放在苇箔上,停放在正屋中央……

早有人飞报与天高:“天高,你妈吊死了。”天高一听,差点晕倒在猪圈里,二尺高的猪圈墙,爬了三次才爬了上来,他发疯似的往家跑……

母亲仰躺在苇箔上,脸上遮了一张草纸,他掀去了草纸,见母亲两眼半睁半闭,似乎还在不放心儿子,嘴也半张半闭,像是还有好多话要说……

中午,母亲还在炕上为哥妹俩个分遗产,怎么说走就走了呢?他跪在地上,头伏在母亲的身上,放声大哭,村里没有一个人来吊孝的,只有哥妹俩哭的死去活来,在那特殊的年代,像母亲这样的地主分子死了也好,起码对社会来说少了一个阶级敌人……

天高用手摸着那张没有血色的脸,发现母亲的眼脥有未干的泪痕,知道母亲死的很难,是带着对儿子太多的牵挂,带着对亲人的依恋,带着对这个世界的眷恋而去——尽管这个世界对她不太怎么公平(只享受过同等地主生活三个月,就背了一辈子地主名)。

作为儿媳妇的二妹,对于母亲的死,既不流泪也不悲伤,总是离尸体远远的,有邻人问其原因,她不作解释,问急了,她说想哭,却哭不下泪来,有人似乎悟出了其中秘密:“媳妇啊,你要是怀孕了,就该离尸体远着点,这可是规矩……媳妇是不是怀孕了?”

她那笑而不答的样子,人们当真以为她怀孕了,都劝她不要接近尸体,免得以后生怪胎,这样一来,她堂而皇之不用哭妈妈了,名正言顺地躲着尸体,尽可能不看尸体一眼。

要办理后事了,天高先叫人到上圈村舅家传丧,又找人到望疃老莹地为母亲挖坟,自己到邻村为母亲赊了口“条绒”(四面全是用一寸左右宽的木缕缕钉的)棺材,因为没有钱,天高先把棺材赊来家,答应以后有了钱再去还人家。

掌灯时分,大舅哥用自行车带着小舅母来了,其它舅父母都没来,有小舅母一人来了也行,天高总算有了主身骨,与小舅母商议好了,殡葬从简——明日出殡。

第二天(七月十五日)是死人节,母亲赶上了死人节出殡,赶上了家家祭典逝去的亲人的日子,赶上了下雨天——同父亲出殡那天一样,天也下着毛毛雨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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